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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风行至无极涯,眉眼鬓角俱沾冰玑风霜。

    冥府执掌人间生死命簿,宋携青原以为此等要地,当有重兵把守,然而当他踏入无极涯,来路却只寥寥几个鬼差,亦不对他多加拘管。

    入得无极涯内境需得穿行一道狭隘昏黑的小径,此径不见一丝透光,宋携青在内无法施展任何术法,他不知徒行了多久,直到腿脚近乎僵直,眼前才钻出一寸白光。

    黑壁乌瓦的重阁前立着个三尺鬼童,他头顶无发,只一左一右顶着副犄角,鬼童眼见宋携青上前,他抬臂一挡阁门,“何人探访无极涯?”

    宋携青朝门内一扫,窥不透里间的黑魖,他略一作揖道:“小仙是上界遣来冥府搭帮的,今见无极涯萧索至此,小仙我是来对了。”

    鬼童两腮垂肉,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小儿模样,当他耳闻宋携青此话,眼底却忽起戒备,“胡说!你到底是何人?九重天因冲撞神主,身有神阶的大小仙神齐齐上炽天雪域祭灵请罪去了!连同其余五界也得跟着获罪去劳什子炽天雪域,不单单是冥府,六界哪哪不缺人?九重天又岂会遣小仙到无极涯搭帮?!你当我是好骗的?”

    不只冥府,其余几界也寥寥无人?那么,作为始作俑者的九重天更不必说了……

    想到此处,宋携青搁不住一笑,鬼童见他笑而不答,有心想给此仙一点颜色瞧瞧,岂料这不知名的小仙早已暗自捻诀,但见眼前疾速张开法印,在鬼童不及反应前,将他一瞬撂倒。

    鬼童匍匐在地,两眼欲阖之际,看着宋携青踏入一抹黑的阁门。

    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阁内,在鞋履落响地面时,四方忽地亮如白昼,没有灯烛,仰目也不见日,宋携青不知明光从何而来。他环顾四方,无边无垠,各色各形、七大八小的叶浮游在中空。

    宋携青随手捻起一片叶,丝来线去的叶脉化作蝇头小字,所书不过是一首无头诗,叶尾刻有一名唤姜来,他略微咂摸了会儿,此诗著录命主平风静浪的一生,她平静落地,平静离世,此生不曾功标青史,亦无大富大贵之运,好在得以安享晚年,尝尽世间百态,何不是另一种圆满呢?

    他将此叶小心送还虚空,想来此境的命叶便是所谓的命薄了,宋携青撩起衣袖,只见腕骨缠着一圈乌发,是他在祝好酣睡时偷摸剪下的,宋携青将发轻轻挑散,几缕发丝与命叶齐浮虚空,发丝在上空几经盘旋,引着宋携青向前。

    此界不着边际,宋携青越往前,四旁原是空茫的白景渐渐映出色彩,上一刻晃过人间的车马闹市,下一刻晃过人间的冰山雪原,人间万景,尽收此域,教人看得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发丝一时顿住,它在低空几经旋绕,忽而缠上一侧剔透若冰的命叶。

    宋携青极轻极缓地伸手托住这片透明无瑕,只可目见赤色脉理的命叶。

    待他看清命叶上浮现的片言一字,宋携青捧着命叶的手止不住地发颤。

    祝好先天心脉不足,是宋携青初见她时便窥破的,幸而在长年的养息下,倒也不关痛痒,却因一年前的堂审,及其坠崖,又成了一身病骨,依着此诗的字意,她当是熬不过来年冬。

    宋携青仰躺在望不见边际的奇域,他将剔透的命叶紧挨自己的胸膛,血色的叶脉如同她的心脉,他好似能够从中听得祝好康健有劲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若他当年不曾作壁上观,而是解她之困,祝好不曾坠下葬崖,不曾身受笞刑,是否……她可长命百岁呢?

    若她因祸事而殒,他有法从中阻遏,日渐衰弱的身子呢?她如今借着禁域的奇花暂且维系着康健的外表,那么,来年冬当如何?

    宋携青溺毙在万千思潮中,不知何处刮来一阵惊风,裹挟细雪冰玑扬了他满身,他紧挨胸膛的命叶滚烫,心口好似要灼出窟窿,宋携青松开抚在命叶上的手,但见透如冰的命叶在虚空回转,它变幻着外形,一会儿形似星星,一会儿似月牙,眨眼间,它重回叶形,却如方才的那道劲风,急急往一侧飞掠。

    宋携青尾追命叶掠出阁门,鬼童早已不省人事地趴伏在地,命叶径直掠向狭隘昏黑的小径,与来时不同,宋携青独行时黑得不着南北,而今前方有妻子的小叶为他引路,命叶散发煦煦明光,朗照二人的前路。

    他柔下适才僵冷的眉峰,轻声问:“带我去什么好玩儿的地?”

    命叶滞足,它围着宋携青打转,在他的眼角、唇畔轻轻拂过,才继续往前。

    宋携青来时只碰着几个鬼差,抑或冥府的游魂,且无一理会宋携青,眼下既有命叶开路,很难不惹一众鬼鬼魂魂的注意,游魂倒是视若无睹,鬼差一见宋携青身前的命叶,纷纷拦其路。

    “何人胆敢偷窃命簿!”

    随着一声声呼喝,尚在冥府的鬼差齐齐朝宋携青迫近,宋携青自脚下荡开万方法阵,逼退妄图切近他与命叶的鬼差。

    又一道鬼术自上方袭来,宋携青反手一转,正手结印,罩下刺目华光将其击碎,凡宋携青所到之处,鬼差无不横倒竖卧。

    若非六界有些本事的主皆在炽天雪域为神主祭灵请罪,他还真没把握杀出去。

    宋携青见命叶直奔涯际一株枯木,它并未与枯干相撞,而是隐入枯木之中。

    他的掌心贴着枯干,下一瞬,宋携青被一股自内而来的蛮劲吸入。

    四境如坠黑墨,为他引路的命叶不知其踪,正当此时,所行之地倏然泛起赤金色的涟漪,宋携青每行一步,脚下便漾出一圈,墨天墨地之境,自虚无横飞一册陈旧落灰的古籍,上书——洗魂录。

    他尚未触及古籍,四境也无风,古籍却在飞速地翻页,洗魂录流光熠熠,待他掠见其上书有的字眼时,宋携青心境的败草一霎逢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携青君莅临小小琴瑟宫打算做什么?”松樾手执冒苞的枝桠挑逗盅里两只形似蛐蛐的翅虫,笑谈:“我原先说什么来着?哦,我劝你直接抢人,你是如何说的?”

    松樾停下手中动作,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忽而正色,眉宇也像回事地蹙起,“我何曾言喜她。”言罢,松樾没忍住一笑,“怎样?如今可是爱惨了?”

    宋携青撩起微脏的袍角落座,他不答反问:“九重天身有神阶的神君不应在炽天雪域为神主祭灵请罪?”他状是不经意地道:“你不是个好苗子么?这些个场合岂能少了你?”

    松樾彻底撂开枝桠不干了,此事归根结底还不是他阑入禁域?瞧他依旧是清风朗月般的眼角,显然不知他折下的花险些将九重天掀了。

    至于炽天雪域,左邻魔界,右邻九重天,此域留有鸿蒙初辟时的混沌,是以冰火两重天,自诸神险些沦没神主之手,众神尚未缓过劲,禁域便来了话,言之神主余怒未消,命六界行往炽天雪域祭灵。

    而他之所以仍在九重天……自是天帝老翁瞧他的双膝碍眼,生恐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。松樾对此事也是半知不解,他虽对自己的修为与天资极有底气,到底还是清楚自个在神主跟前有几斤几两的,话又说回来,既如此,他何故死活都难以屈膝?离开禁域后,松樾再次尝试,倒也能正常落跪了……

    不过这些他是懒得与宋携青掰扯了,且他身上还携有幽冥之地的寒气,松樾觉着稀奇,殊不知人神又在作何惊天动地的伟事。

    松樾呵欠连天,“你来求姻缘?若不是,我便去睡了。”

    “松樾。”宋携青抬眼,“可否再给我一观祝好的红线?若是方便,我也想瞧瞧自己的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好瞧的?左不过是你夫人的红线同你以外的男人缠一道么?”话虽如此,松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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